偌大而空旷的实验室里,日光灯管已经关闭,四面的百叶窗纷纷大开,一缕缕金黄色的光线射进了工厂一般的实验室内,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的银发男孩突然睁大了萎靡的眼孔,他看到了天空中的那些晚霞,绚丽、美好,像不真实的梦一样,他开始剧烈地晃动全身,剧烈地想要摆动椅子的束缚,可就在下一秒晚霞就消失了,百叶窗被关闭,整个实验室迅速变得黑暗一片。
“瞳孔对暖色光的敏感程度过高,需要调整。”
“瞳孔明暗适应力非常出色,总计1秒。”
“本次实验报告完毕。”
日光灯大开,四位穿着白色大衣的工作人员从四个不同的方向走近了银发男孩,他们用一只手捂着眼睛,生怕突然到来的强光把瞳孔刺伤。男孩表情木然的坐在椅子上,皮肤白得让人恐惧,大概是常年缺乏阳光直射的原因吧。
“本次实验就到此为止吧。”为首的白大衣挥了挥手,两个人走开了,只剩下了一个矮个子的工作人员还留在原地。
“井,你还有什么事?”为首白大衣朝矮个子问道。
“啊哈哈,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到银头发的实验体呢!是营养不良导致的吗?看起来一直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被称作“井”的男子说完,抬手就给了男孩一巴掌,男孩猛地颤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无精打采的样子。
“不是营养不良,而是我是银桑的粉丝。”为首的白大衣得意地哼了哼《银魂》的主题曲,然后又说:“所以我往他的黑头发里加入了不少白色素……”
“靠,这也行啊!”井差点把喝下去的一口水吐了出来,“实验室自由的,那要是以后由我来负责一位女孩子的话……”
“随你处置,只要在最后能改造成功,平时怎么玩她都可以,反正他们也不能够保留自己的记忆。”为首的白大衣用很轻松的语调说道。
“喔,太好了!隔壁有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
“等等,不管怎么样最后都应该让实验体恢复原样,至少是表面看起来那样,明白了吗?”为首白大衣又把嘴唇凑到了银发男孩的左耳轻轻说道:“银喜欢我给你起的这个名字么?放心,再过几年我会让你的头发恢复原样的。”说完,他嘴角的笑容愈发变得浓郁了。
银5岁那年,孤儿院里来了第一批荷枪实弹、戴着墨镜的家伙,他们以国家的名义带走了几乎所有的年龄在十三岁以下的小孩子,用军用装甲车载着开往了人迹罕至的地方,银和伙伴们被推下车关进了工厂一般的巨大囚笼中,这里有数不清的稀奇古怪的设施,还有许许多多穿着白大衣来回走动的人,银和小伙伴们被分离开关进一座座实验室内,没被关进实验室里的小孩子无一例外都被打上了“质量不合格”的标签被扔进了焚化炉。
每一天,银都要忍受着各式各样的人体试验,那些穿着白大衣的家伙有时候拿细长的针筒注射到他的全身各处,有时候试图用千伏的电压穿过他的额头,有时候直接用刀割开他的皮肤,更甚的是让他躺在那些古怪的机器里,感受着五脏六腑都被绞穿的痛苦……对银来说,每天只有下午6点钟以后的时间是自由的,工作人员在下班后会将他锁在一间固定的宿舍内,宿舍很大,有许多盛放着各种书籍和VCD的书架,银只能依靠看各种各样的书来抵消身体的痛苦。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很多天,直到银12岁那年,第二阶段实验开始了。全身已经被植入了无数电路和机械组件的银和其他的实验体被转移进了一座更大的实验室内,开始了共同的生活,当然,这样的实验体只占第一阶段实验时总人数的10%,其余的都在实验的过程中承受不住而死掉……第二轮实验一共进行了五年,目的是观察实验体的日常反应和综合情况,成功排除掉任何异常的实验体将会被彻底洗去所有的记忆及人格,遣送到一个神秘的训练基地进行特殊的训练。
第二段实验开始的第一天,银就看见了叔叔,他穿着和其他人别无二致的白色大衣,年轻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平静,还有一种莫名的担心,当他站在实验室最高的走廊上向下张望时,喜欢观察大人表情的银突然感觉:那个叔叔也许并不喜欢这里。
结果事实一点也不像银想象的那样,那个叔叔反而成了整座实验室里最晚才走的大人。白天,他忙着把一个个书架搬到这座大实验室里,理由是测试孩子们的智力;夜晚,他会在孩子们的身边走来走去,有时会突然停下悄悄地向身边的孩子问一个问题,和那些专程跑来记录生活状态的的研究员不同,叔叔的态度很温和,而且也很耐心,从不强迫孩子们回答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又过了一段日子,已经熟悉叔叔面孔了的孩子们每天深夜都会围着叔叔坐成一圈,听叔叔讲述一个个很新鲜很有趣的故事,比如精灵族的横空出世、屏幕投射技术的小小延迟……银自然也是其中的一位。
渐渐地……银能够清楚地了解到叔叔为孩子们所做的努力和付出,当其他的孩子已经躺在被窝里睡熟了,银就会跳起来爬到最高的窗户边上向下眺望,他有好些次都能看见叔叔站在一群大人中间激烈地争辩着……过了很久,在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照例激活了听觉放大系统的银听见了叔叔的最后一次争辩声:
“艾莉尔,你们把艾莉尔怎么了?!”银听见了叔叔对博士与那群研究员的质问声。
“别急啊,杨辉,你不知道这些实验体从一开始就归于我们吗?”
“不!这样对待实验体早晚有一天会出现程序异常的,你们难道希望更多的‘残次品’出现吗?!”叔叔不安地辩解道。
“嘿嘿,本来上头安排下来的合格指标就是三十个,现在还多出了20个,不玩废掉岂不是太可惜了么?”一位满脸胡茬的秃顶博士不屑地笑道。
“可是你有想过,他们也是拥有生命、拥有灵魂、拥有自己的思维与意志的人类吗?!你的女儿在美国享受着宽敞的豪宅与美味的鹅肝,还有疼爱他的小男友带她去时代广场买漂亮的衣服,可是在这里的那些孩子呢?他们还是小孩子时就被剥夺了一切,失去自由、失去理想、天天要遭受着你们的虐待,这公平吗?!”
“嗤!你太搞笑了。这些孩子本应该是被世界遗忘的,是我给了他们重生的机会和强大的力量!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相比,他们的未来不是更有希望吗?现在的中国已经完全成了富贵者的天下,为他们做事也总比窝囊地死在社会的压榨下要好,不是吗?”
“为他们做事……难道最后孩子们要去的地方是……叔叔惊讶地想着,嘴里却说:“你难道不怕那些孩子们反抗……”
“咯咯,你还是太年轻了!”博士轻蔑地笑了,“我往他们的体内早就植入了一种程序——只要他们拥有对工作人员攻击的念头,出现一次就会在头脑中发出微波警报,出现四次就会直接引爆脑部埋藏的炸弹,你觉得他们会成功吗?”
“可是……艾莉尔……那么漂亮的一位女孩子…你们为什么不放过她?!”
“不过就是个肉X器而已嘛,以后又会来一批‘新货’的,全国各地的漂亮小萝莉还有很多哦!”旁边一位矮个子研究员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
“怎么,想违反协议?想反抗高层?想成为‘正义的小伙伴’?”
“不是的,我只是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而已,以后我不会再问有关的话题。”叔叔说完,脸上的表情归于了平静,“明天还有十七项观测,我先回去准备了。”
“谅你这臭小子也不敢!哈哈哈……”博士和一干研究员在叔叔身后哈哈大笑了起来,就像是在嘲讽夹着尾巴从狮笼前逃走的狗。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叔叔竟然真的开始反抗了……
他开始鼓励每个孩子们,给他们讲《贝多芬》、讲《肖申克的救赎》,在每个孩子迷茫的时刻开导他们、为他们排解烦恼;他还牵着银的手来到了基地的外层,让银见识了大自然的种种奇妙之处,他把自己的经历与梦想告诉了银,并给了银一个寻找真正未来的方向;他借助一场酒宴麻醉了在场所有的警卫和研究员,通过日积月累的实践经验控制了实验室所有的监控系统,还侵入了博士的数据库将大量对孩子们不利的程序删除得一干二净,最后成功打开了实验室大门放走了所有孩子们。
银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个通向自由的一天,一切工作都已完成的叔叔到最后却被并未真正醉倒的博士发觉。伴随着无数挺机枪朝向孩子们的轰鸣声,实验室大门血花四溅,跑得慢的孩子们就这样被轰成了碎片,“往前冲,不要回头!”奔跑着的银听见身后传来叔叔沙哑的吼声,“出了警戒区就没人可以对付你们了!!”紧接着,机枪的怒吼声再一次响起,又有一批未能成功激活加速系统的孩子们倒在了血泊之中。
“叔叔…叔叔怎么还没跟上来?”冲在最前面的银似乎想到了什么,全身瞬间被冷汗淹没。他开始下意识地朝枪林弹雨射来的方向扭头,他看见全身布满弹孔的叔叔已经倒在了实验室的门口,双手还紧抓着一位士兵的腿死不放手。
一直被银小心翼翼地藏在胸口处的手机突然发出了剧烈的震动,银忍住泪水拿出了手机,上面只有一句话外加一幅标注着周边城镇所有电池位置的地图,那句话是:
“小银,要连着我的那份好好地活着哦。”
在迈出警戒区的一瞬间,所有的孩子们都仿佛张开了钢铁之翼一般急速地飞向了天空,有的甚至掀起了让装甲车队接二连三爆炸的风暴,孩子们经过改造的身体已经完全觉醒,就连军队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银在荒漠中奔跑了好久才发现了地图上标识的城镇之一,升起的朝阳把柔软的红晕投射在一棵高大的榕树上,银扶着树干,抬头看着远方那道广阔无际的金边,终于温和地笑了出来。
后面的故事有欢笑、有惊喜,也有失望和泪水,银时常独自一人漫步在这座庞大而陌生的城市里,随着地图里的电池标记一道道褪去,早已没有了开始对新世界的好奇。作为极其罕见天才智能型机器人的银开始渐渐地明白世人多变万化的内心,懂得钱的重要性,知道一座座座绚丽辉煌的城市在褪去华丽外表后暴露出来的千疮百孔的阴暗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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